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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张忠培:求索中国考古学之道
//www.workercn.cn2017-07-17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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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宫“看门人”

  1987年,张忠培被任命为故宫博物院院长。第二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的考古摄影家梁子明来到故宫,从午门、太和门到神武门,为张忠培拍了一组照片。事后张忠培把照片拿给老师苏秉琦看,老师笑眯眯地说:“你是故宫的看门人嘛。”

  然而,这位看门人“很不走运”。他在一篇文章里回忆,“上任不到两个月,就遭遇了两次小偷一把火。小偷抓着了,火被灭了,却烧毁了一座明代的景阳宫。”

  更让张忠培忧心的是,他到任后才发现“故宫是个不完整的故宫”。在当时的故宫里,除了故宫博物院外,还零零散散分布着14个单位,“故宫的文物,除民国政府运台的以外,境内就有两个单位占着故宫近20万件文物。”

  故宫的不完整,让张忠培觉得,“对于一个大国来说,是很不体面的”。

  在任的4年里,张忠培为了一个“完整故宫、安全故宫、历史故宫、学术故宫”的目标,进行了大刀阔斧的锐意改革,提出“保护”和“特色”是故宫博物院管理的两大核心问题,重新确定了故宫保护范围,编制了故宫7年发展规划。

  原来分布在故宫里的一些单位陆陆续续搬了出去,原本商贩遍地的午门广场得到治理,御花园得到了重点保护。这些改变之外,故宫博物院考古所副所长王光尧认为,更重要的是张忠培为故宫设计了一套科学的管理体制,故宫的管理结束了混乱的局面,从此有了制度化和规范化的管理体系。

  苏恺之回忆说,“张先生不在意在任时取得多大的成绩,他总是想着为故宫做长远的打算”。

  南京朝天宫保存库是抗战时期为保存1万余箱故宫博物院南迁文物而建设的。新中国成立后,除部分运回北京外,仍有10万余件文物留存在朝天宫库房。

  王光尧清晰地记得,老院长在任时一直在跟南京交涉,希望这批文物归还故宫。

  2015年10月,张忠培在一篇文章里写道,“深感遗憾的是,至今的故宫仍是不完整的。”

  这位曾经的“故宫看门人”,直到生前几个月里,还在四处奔走呼吁南京留存文物尽早回到故宫。

  张晓悟回忆,6月27日,张忠培的学生、中国文物学会副会长许伟在故宫研究院作学术报告。“父亲很重视,想去看看他,又不想打扰他,就在研究院大门前站了一会儿,坐车回家了。”

  当天早些时间,刚从协和医院体检完的张忠培,让张晓悟陪着,专程到故宫的午门前照了相。这位曾经的故宫博物院“掌门人”,似乎在向这座古老的宫殿做最后的告别。

  绝笔之作

  2014年,已经80岁的张忠培,回望了一生经历过的中国考古学历程,从约25部著作和近300篇文章中精选出代表作,以“中国考古学”为主题,分别以“走出自己的路”“说出自己的话”和“尽到自己的心”为名,开始着手3卷书稿的写作和编选。

  前些年里,苏恺之到张忠培家里探望时,总看到这个“岁数大了眼睛不好、又不会操作电脑”的师兄,弓着背趴在桌子上涂涂写写。“他的书完全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家里书桌上常备的是涂改液,写错了涂了再写。”

  张忠培总喜欢让田建文给他一些批评意见,有时田建文说不出来老师的书哪儿不好,还会遭到老师的一顿训斥。

  田建文2017年3月9日记录的《新师说6》中,张忠培言语间表露出了些许责怪,“我的‘自序’就没有不对的地方吗?一个看不出别人错误和不足的人,就没有好好看书。明天,你用鞭子狠狠地抽我(的文章),怎么没有人说我不好啊?”

  3月12日记录的《新师说7》中,这位老师又向学生感慨:“我们那时对苏秉琦先生,不像你这样对我的,我的什么事在你看来都是好好好,这不行。苏先生给我讲了,有什么不同意见我就说‘苏先生,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教学相长,互相切磋,这样才能进步。”

  病魔并没有打乱张忠培的著书计划。高蒙河回忆,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先生为了3本书,常要每天工作七八个小时,直至去世前一周。

  “‘元君庙的前前后后’这一部分,几经修改,到今年他仍不满意,竟然不顾身染沉疴,再度披挂上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三卷著作真是张先生‘呕心沥血’的绝笔之作。”田建文在一篇纪念文章中写道。

  高蒙河评价说,“这三卷著作评析了近百年中国考古学史的典型人物、代表人物及其发现成果和创新成果,足以体现中国考古学一百年来的思想精髓,堪称一部浓缩版的《中国考古学思想史》。”

  未了心愿

  在张忠培去世前几个月里,他过着跟此前多年一样的生活,不停地给学生打电话,了解他们的学术进展。5月份他还去故宫给英国杜伦大学考古系的师生讲了《故宫考古、保护和研究——兼谈中国考古学的方法论》。

  6月30日是苏秉琦先生逝世20周年的日子。9月份,苏秉琦先生生前的《西安考古调查报告》经整理后将出版发行。在张忠培的设想中,他要为此筹办一次新书发布会,作为对已故老师的纪念。

  “我本想6月底给师兄打电话,问问要不要我准备发言,老伴说天热先别打扰他。再过几天他就去世了,没来得及打电话,他有好几个事没做完,就撒手了。”苏恺之努力控制着悲痛的情绪,缓一会儿说一句地讲着张忠培生前未了的心愿,说完已泣不成声。

  此前一些天里,在北京小石桥胡同11号院的故宫宿舍里,他还像往常一样,牵着老伴马淑芹的手在院子里遛弯,见到老人、小孩都上前打声招呼。

  59岁的物业工作人员李俊生印象中,这个“从来不端着、一点架子没有”的老爷子,在院子里总是很热心,“谁家赶上事儿了,总会去过问过问。邻居家屋子刚装修完,他嘱咐着多放放(甲醛味儿),别急着住进去。”

  7月初的那几天,李俊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异常。院子里总有一辆小面包车进进出出,她问了司机才知道是“老爷子把家里一屋子的藏书全部捐给了故宫”。

  张晓悟眼中,父亲是个工作狂,“一年里常常有10个月在野外考古,家里的事从来不管、不问,每天早出晚归,把家当成了旅店。”

  张忠培喜欢看激烈的对抗场面,在大学时爱打篮球。到了晚年,这个倔强的老爷子还迷着看NBA比赛。子女们担心他的身体,每次球赛开始前,都会为他准备好速效救心丸、硝酸甘油和一杯茶。

  这个多年来常为工作顾不了家的老人,总觉得老伴操持了一辈子家里的大小事,很不容易。临终前几天,他一再嘱咐张晓悟“要照顾好母亲”,藏了一肚子想对老伴说的话,也没力气说了。他就把心头的千言万语浓缩成一句“老马万岁”。

  张晓悟后来听母亲说,7月初的那几天,父亲晚上睡觉时一定要抚摸着母亲的手,对她恋恋不舍,“他很眷恋这个家,很眷恋这个关心他、爱护他的世界。”

  7月11日10时,在回荡着李叔同《送别》曲的告别厅里,苏恺之向这位相交了60年的师兄做了最后的告别。随后被老伴搀扶着,从告别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当走到门外一侧的电子屏幕前时,这位80岁的老人突然停住。

  这张循环展示着张忠培生前影像的屏幕上,恰好切换到一张苏秉琦和张忠培一起坐在沙发上的老照片。苏恺之盯着那张两位已故父兄的合照,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52岁的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副研究员何流,在听到张忠培去世的消息时,心中生出一句感慨,“真是大师的时代要过去了”。

  站在吊唁队伍中间,她说起自己总有一种奇特的感受,“跟参加别的追悼会觉得心酸想哭不一样,这次总感觉老先生并未远去,他身上那种老一辈考古大家的精神一直都在。”

  (文中资料部分参考了高蒙河、田建文回忆张忠培先生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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