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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帕vs史铁生:一位波兰导演 对一位中国作家的精神拜访
//www.workercn.cn2017-04-10来源: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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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张向阳

  陆帕去过三次地坛,他在那里寻找史铁生目光驻留过的殿宇斜晖,树影风语,寻找着史铁生只和地坛独享的秘密絮语。

  陆帕

  解读

  “史铁生发现母亲来地坛找他,为什么没有叫着她一起回家?他是在试探母亲,对于一个残疾人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在为他的死亡排练。这种沉默和躲避也是一种含蓄的爱和责任。在残疾人看来,健康的人对他们的照顾只是为了安抚自我。”

  “如果可以理解生活中的所有细节,就能征服命运,就会有奇迹发生。每一个很小的细节放在一起,就能构成让生活回归的钥匙。可能史铁生也是在寻找这样一把钥匙。”

  采访手记

  史铁生一生唯一的戏剧构想,起名用了18个字,《关于一部以电影作舞台背景的戏剧之设想》,但对实现演出不抱任何希望,“我们不大可能再现上帝之娱乐的全部。上帝喜欢复杂,而且不容忍结束,正如我们玩起电子游戏来会上瘾。”

  史铁生没有料到,11年以后,一个波兰导演沿着他的轮椅车辙走进了他心中的地坛,并且对上帝不容忍实现的事信心十足。

  波兰导演克里斯蒂安·陆帕带来的是欧洲导演的排戏方式:没有剧本,看了4万多字小说原著和作家生平纪录片,他还要求翻译把史铁生的《宿命》《合欢树》都翻译成波文阅读;没有精确排练进度表,每天通过翻译和演员面对面讨论角色,要拿出自己的人生感悟填充角色。演出定于6月24日,但陆帕淡定地引领着演员们在哲学、心理学、艺术史论里穿行……“把酗酒者、杨花、母亲这些角色的所有设想都放进行李箱里,然后就去旅行吧。”

  对于这次风景奇特的长途旅行,和每句话被中波文说两遍的节奏,习惯中国效率的演员们一开始有些担心, 但一次次豁然开朗的意外收获都带来质的飞跃。无论是沉思冥想,还是大声呐喊,陆帕灰色瞳仁里的深邃目光都没有遮挡地穿越过语言和文化的障碍,动人心魄地抵达每个心灵的隐秘角落。排练场里的陆帕会为新灵感瞬间涨红了脸,上一分钟还是冥想沉思,下一分钟就笑容绽放如天真孩童,激情澎湃声如洪钟一跃而成创作巨人。

  陆帕对演员爱若珍宝。陆帕并不介意场务人员在他讨论时说话,但只要演员开始排练,他就严格要求绝对安静。他始终鼓励演员,“我不想你们只是念台词,我希望你们能有所发挥,最好的准备就是提前写日记和独白,这样你们的脑海中就会有很多的台词和想法。不要写自己清楚知道的,写那些自己模糊的。你们的想法和我不一致,也完全没关系。”这位细心的家长,时刻守护着演员内心转瞬即逝的灵感幼芽。

  第一天排练时,演员节奏非常缓慢,陆帕只在某个阶段会轻哼一声,提示继续,演员自由地寻找和建立,绝不会遭到打断。一场戏结束,陆帕站起来鼓掌,胡子眉毛都起舞了。第一阶段结束,他和每一位演员握手道别,感谢他们的辛苦工作。

  第一次进排练厅,陆帕在景片之间穿梭揣想,果断要求布置和挪移道具。嘤嘤嗡嗡的想法必定冲撞进他的头脑 ,他像要临渊一跃脱掉了外套,但阴冷空气旋即又让他抄起道具褥垫裹在身上。

  仅仅是外国女记者和酗酒者的邂逅,陆帕就能延伸出多条人生境况的线索,演员必须在角色、演员的本我、史铁生和他的人物这几重人格之间,在真实和虚拟模糊的中间地带精确地建立逻辑。陆帕说我们把手伸进一个很深的袋子里,每一次拽出什么来完全意料不到!我们必须在放松而警醒的状态里,带着问题向前探索。

  当陆帕亮晶晶的灰色瞳仁定定地看向我,好像深海里低回的耳语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这和史铁生平实文字里蕴藏的惊人感悟力一样,以悠远宁静抵达此时此刻。在这双眼睛里,人情世故人生百态,什么都隐藏不了,甚至他对剧本中隐含的情欲也作出了犀利又让人哑然失笑的诠释:年轻人不是直接说欲望,而是用冒险、探索未知、追逐理想这样气势如虹的大词。

  采访者:史铁生的苦难是显而易见的。也许在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有着某种看不见的残疾。你的残疾是什么呢?

  陆帕:当一个艺术家生活在过于真实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或许具有某方面的残疾,只有这样也必须这样,才能创作新的世界。每个艺术家在童年都有受到过精神上或者身体上的伤害,成长为不同的艺术家都有他们特殊的基因。里尔克诗歌就描述过,童年的奇特经历会发芽生长。我童年的时候,最大的危机是恐惧和担心。我的老师跟我妈妈说,我是个非常奇怪的孩子,总活在莫名其妙的梦想世界里,因为我跟同学们讲,一只公鸡带着一只母鸡,划着船去美国寻找理想……我这种做白日梦的学生一些老师不喜欢,但我妈妈理解我想逃避生活。

  我父母都是教师,我家离教室不远,每天能听到各种课程,但似乎又充耳不闻。我很惧怕我的父亲,怕他打我母亲,只要我母亲没有睡觉,我就提心吊胆睡不着。我长大以后,对我所有爱的人,也一直充满担忧以至于失眠。我还经常梦见我杀了父亲,梦中的我和真实的我有着多重分裂。母亲溺爱我,对母亲的感情是我沉重的负担。每次我出门离开,我母亲在身后说上帝保佑我,我那种压抑难受甚至会转变为愤恨。我父亲虽然不打我,但对我施以精神暴力,所以我处处逆反。他让我学外语,他最看重德语,但凡是他让我做的事,我都坚决不做,所以造成了今天英语非常糟糕。父亲四十岁时有了我,我们永远处在吵架争论和矛盾冲突中,我和父亲都非常固执,绝不向对方妥协。当我四十岁的时候,他去世了,我才开始学习德语,他以离去的方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和体内的另一个我开始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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