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雇主的儿子喜欢写字，毛美仙也跟着练起了书法，如今成为她的主要爱好。

    15年前，羞于启齿自己是保姆；15年后，“衢州保姆”成了金名片当初为生活所迫借盘缠进城务工，现在打扮时髦更像城里人

    1998年的7月20日，衢州柯城区沟溪乡五十都村的毛美仙永远记得这个日子。带着借来的200元钱——那是她全部的家当——在温州下了火车。走在完全陌生的街市，对于未来，当时31岁的毛美仙充满惶恐。

    在一家保姆中介，毛美仙笨拙地在登记本上写自己的名字、年龄和籍贯，还没来得及付5元登记费，一位抱着孩子、和她同龄的温州女人走进介绍所，说：“你来我家带孩子吧。”

    毛美仙没想到，原本只想做几个月保姆赚钱救救急，现在一做就是15年。更让她没想到的是，15年时间，“衢州保姆”这个原先羞于启齿的身份，现在成了家政服务业最响亮的金字招牌。

    进城，改变了一切。

    做了两个月保姆后回家，对于在城里的营生，她羞于启齿

    1998年的盛夏，毛美仙守在丈夫病床边，他因车祸卧病在床。儿子马上就要开学，学费还没着落。她咬咬牙，决定到城里闯一闯。她去了温州。

    在当时，给城里人做保姆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那是做“下人”，得低三下四伺候人。但毛美仙没有办法。既没学历年纪又大，她只有做这个。

    第一个雇主并不富裕，两口子还在创业，毛美仙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他们不满周岁的儿子。虽然没有做过保姆，但照看孩子，儿子已经12岁的毛美仙驾轻就熟。

    雇主家的房子只有50多平方米。毛美仙到来后，年轻夫妻每晚自己打地铺，将床让给毛美仙和孩子。

    两个月后，她辞去工作，拿着1000元报酬回了家。这在原来的计划当中：进城做保姆，只是为了赚钱救急。再说，每天带别人的小孩，她太想自己的儿子。

    毛美仙出门时借的钱还掉，给儿子交了学费。可她很快发现，村里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

    “大家对我在城里做保姆，有点看不起。”村民刻意地回避，让毛美仙无法忍受，就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个月后，她处理完家中事务，又进城了。后来，她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只有春节和暑假才尽量回去。只是，村民们的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看我衣服越穿越好，人也变年轻了，很多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人，都来打听做保姆的事。”毛美仙说，她的“现身说法”改变了村民对保姆这一职业的态度。后来，毛美仙每次回家，都会带两三个妇女到温州打工，即便她们的丈夫一度很反对。

    「衢州保姆」

    2003年4月，衢州市委、市人民政府发布《关于进一步推进万名农民素质工程的意见》，总体要求是：从2003年开始，每年培训农民5万人，到2007年，使全市大多数农户都有一名主要劳动力通过教育培训，近50%的适龄农民受到知识技能培训。

    衢州政府计划，用5年时间把10万衢州妇女推向全国，如果平均每人1年收入1万元的话，10万人就可以带回衢州10个亿。当时，杭州媒体在报道此事，甚至用了《衢州保姆，欲与菲佣决高下》这样的标题。

    和市里大领导一起参加保姆推介会，第一次吃到自助餐

    实际上，直到2003年，村里人对保姆这份职业的态度才有了彻底的改观。这一年，“衢州保姆”一夜成名。这年的9月，衢州组团到杭州、上海等地推介“衢州保姆”。

    这是一次规格相当高的推介会，由衢州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亲自带队。作为从业5年的老资格保姆，毛美仙受到邀请，和市里的大领导坐在了一起。

    “那是我第一次吃自助餐。”毛美仙说。

    这样的推介，在当时绝对是新鲜事，谁见过地级市的主要领导为保姆吆喝的？全国各大媒体蜂拥而至，“衢州保姆”的名气一下子打开了。

    在推介会的最后，时任衢州市委书记的蔡奇对着一同参加推介会的衢州保姆们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求、什么理想，要我们帮忙实现的？”

    现场一下子很安静，毕竟，她们面对的，可能是一辈子也见不了几回的高级干部。

    人群中，毛美仙举起了手。“我们，可以和蔡书记一起合影吗？”毛美仙壮着胆子说。虽然蔡奇现在已是浙江省常务副省长，但因为这段经历，毛美仙仍愿意称他为“蔡书记”。

    这次合影，成为毛美仙保姆生涯中最珍贵的记忆。“那次推介会之后，别人再和我说保姆的工作怎么低三下四、怎么不好，我就会和他们说，我们也是用劳动换取报酬。”

    「高级家政」

    2009年7月1日，《衢州市家政服务员培训管理办法》正式实施，衢州市从制度方面，对“衢州保姆”的质量进行把关。按照这个管理办法，从2009年开始，每年至少要培训家政服务人员400人，这其中，中、高级家政服务人员至少100人。各级家政服务人员，在经过正规培训并考核合格后，都会拿到相应等级的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对于优秀学员，各级妇联进行统一推荐就业。

    目前，衢州已有近3000人获得中高级家政服务业从业资格。

    为做一名好保姆，她动了很多心思，进城改变了一切

    最大的改变，来自毛美仙的家庭。2003年前后，毛美仙的姐姐、妹妹、侄女、嫂子都参加了衢州市办的保姆培训班。

    毛美仙说，从做保姆到做一个好保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2005年，毛美仙在杭州做保姆。楼上一户人家，保姆是一个四川的小姑娘。

    有一天，楼上四川同行出门买东西，把3岁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结果，那孩子爬上了窗户，幸好没出大事。“我看到她跪在东家面前，不停地哭，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

    因为这事，毛美仙向东家辞职，理由是：自己没有能力带好孩子，因为欠缺的知识太多了。“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也怕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现在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责任太大了。”

    之后，她买来各种相关的书籍，学习如何和孩子相处，如何教育孩子……“每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怎么和他沟通，这些书上都有，一看就明白了。”

    2013年春节，毛美仙获邀和雇主一起到马尔代夫过了一个洋春节，“全部花费都是老板娘出的，一起去的，还有老板娘的妹妹和朋友，一共4个人。”

    在雇主家，毛美仙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保姆，她早就成了家里重要的一份子。

    对于毛美仙来说，这十多年的从业经历，让她经历了与从前完全不同的人生。手拎皮包、穿大衣、戴玉佩的毛美仙，早已不是平常人印象中的“保姆”造型。每次回家，当地的妇联、农办总要联系毛美仙，邀请她到新一期的家政服务人员培训班里，给大家上课。

    她说，自己没什么秘诀可以传授，不过与雇主的相处之道，她确有不少经验之谈。

    “如果雇主骂了你，千万不能把气发在孩子身上，孩子是无辜的。”毛美仙仍对2005年那次孩子爬窗事件记忆深刻，“如果雇主对你刻薄、看不起你，你要跟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有钱是你的事，我现在也不为钱发愁。”

    用这样的方法，毛美仙开导过好几位因此伤心的同行。

    对于未来，她有什么打算呢？“等我的孩子有了孩子，我就回家带孙子去。”毛美仙说。

    「专业化」

    2012年11月18日，衢州农民学院成立，“社会需要什么，就开展什么培训。”以前那种“全能型”的保姆，已经不再是市场最受欢迎的工种。现在，衢州一直在进行保姆培训，正向专业化方向发展。最典型的，就是月嫂。从2011年开始，衢州农办的农民培训中心，已经突出了月嫂的概念。

    数据显示，今年，衢州家政从业人员平均月工资为1600元，而月嫂则达到了3000～5000元。

    另外，在家政服务培训中，还开设了英语口语、计算机、婴幼儿护理、老年人护理、烹饪与营养、职业道德等课程。（张苗 陶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