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内容_页头
 
当前位置:中工网人物频道时代先锋-正文
王有亮:守护青铜时代(图)
//www.workercn.cn2016-09-20来源: 北京日报
分享到:更多

  3.灯下不做色

  “其实过得特快,不知不觉就老了。”王有亮说,尤其是在故宫里面,外面的世界不停地变,这里的节奏一直这样,不紧不慢的,变化也多是长年累月地积攒出来的,让人难以察觉。

  有些东西,会被永远铭刻。比如师父的训诫。30多年,王有亮记不清修复过多少件文物了,不过他一直能原封不动地背师父的话:“严密的焊缝不能超过3毫米。到现在,我也是这样要求我的徒弟。”

  翻开他的掌心,手纹淡得看不出来。这是常年打磨青铜器的后果。

  在故宫的文保科技部,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同组的手粘的东西不一样,青铜器组手上是锈,木器组是鳔,漆器组是漆。

  王有亮说:“最难受的是过滤铜锈的时候。漫天的铜末子飞到身上。夏天一出汗,别说手了,鼻子、脸,浑身都是绿的。”“铜锈的味儿闻多了,鼻子、嗓子、眼睛都疼得难受。” 由于常年要接触各种化学品,干青铜修复的人大多都有鼻炎。每当换季一变天儿,一屋子人轮流打喷嚏。王有亮摆摆手,不当回事儿。“都是这么过来的。”

  跟大多数中国传统手工艺一样,除了吃的了苦,优秀的匠人还必须得有天分。在青铜修复这个行当里,做旧调色这个步骤就完全凭感觉,要靠自己参悟。

  “你看着这个是绿色,其实里面还搀着红、黄之类的好多颜色。有时候一个礼拜也调不出,就得一点点儿地试。”王有亮说,干他们这行儿有规矩,灯下不做色。

  “阴天也不行,就得是自然光。也没听说过用秤约约颜料克数的,都是凭手感。”

  千百年来,青铜匠人就是在自然光下,学着悟着,鉴貌鉴色。

  师父眼毒,也苛刻,绝对不能凑合。“他说,你这个色不对,都浮的,露着底儿呐!那你就得拿回去重新琢磨,有时候甚至得把已经补好做好的锈色全部用药水洗掉了重新做。”王有亮说,“外行看着,青铜就是绿色的,但笔一涂上去,马上就能看出不一样。”

  直到现在,偶尔碰到独特的颜色,王有亮也得琢磨,是加点蓝啊,还是加点红啊,加多少合适呢。

  经验,也就是这么一次次地试出来的。

  惟一跟年轻时候一样的是,他现在也坐不住。原来是心里闹,现在是坐长了腰疼。

  修青铜器,累腰。焊接的时候得抱着干,东西不能撒手,老得拿着劲儿。大件抱起来,还得有人扶着。

  有人问这腰的毛病就是跟干活劳累过度有关系吧?王有亮说,原因复杂着呢。

  偶尔,王有亮也会坐得忘了腰疼,就跟记者进门采访时看到的那个场景一样。

  30多年了,每次做完一件活儿以后,王有亮从来都坐得住。

  年轻的时候,经常是因为被要求返工,坐那儿琢磨哪儿错了,心里委屈。如今,活做好了,王有亮老是觉得哪儿还不完美。

  经常,他就坐着,对自己修复的器物看,皱着眉头琢磨。别的同事进门看到了,仔细围着端详半天,说补得挺好啊,都没看出修过哪儿啊。王有亮这才心里舒坦了。

  4.给国宝延年100年

  修复一件青铜器,步骤繁杂,哪一项是最难呢?

  王有亮说:“道道都难。”

  别说修了,一般人不揣着本《新华字典》都很难顺畅地读出他修复的文物名称。

  不信?您试试这个:

  罍瓿甗不簠兕认觯识。

  他扶着腰站起来,跟屋里慢慢踱着步,介绍青铜器修复过程:

  第一步是清洗。

  被送来的青铜器大多已经残破了,碎片上的黏附物有沙子、泥等等,要用超声波设备一点点地清洗干净。

  第二步是拼接。

  对于特征不明显的残片,得耐心地给它们“找邻居”,看碴口、弧度、薄厚、锈色,对上一个就做上记号。如果是两件或几件器物的碎片混在一起送来的,那拼起来就难上加难了。

  今年年初,青铜器修复室接了一批河南送来的青铜器。有两件,碎成了100多片。王有亮打开电脑,调出类似器形的照片,一点点儿地拼。他说,还有比这更碎的。“碎渣子也不会随便丢了,都是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步是整形。

  残片有变形,没办法严丝合缝地拼接上。“两三千年的物件,质地都变了,分量明显变轻。有些几乎没有铜性了,都矿化了,稍微一弄,就毁。整形就怕矿化,要先给它本体加固。”

  第四步是焊接。

  如果找到一块就焊一块,那肯定偏出去了,永远对不出一个完整的圆。得先找到大约四分之一的残片,点焊,把它们暂时固定归为一组。四五组都凑齐了,再点焊组装在一起,进行微调。磨的就是功夫。一点点地,不能图快,整体形状就差不多回归本体了。

  第五步是补配。

  每件修复的青铜器,或多或少都有缺失,如果是带花纹的,就用铜板錾刻。如果是高浮雕的,就得配铸了,用对应面翻模子,铸造。

  最后一步是做旧。

  就是调色,把修补的痕迹藏起来。

  每一次,一堆青铜残片,就这么复原成一尊雄浑壮观的古代大器,再现数千年前的神采。修复师需要付出的汗水丝毫不比铸造一件少。累得腰酸背痛,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功劳。

  值不值?

  “值!”但是说起怎么值,王有亮憋了半天,“心里特兴奋、特舒服、特有成就感。”

  工作三十余载,他成了青铜器修复业内有名的专家,修复过不少国之重器。不过他跟师父一样,几乎从不主动提,非得你追着问,他才偶尔说两句。

  “大家问得最多的,就是春秋时期的莲鹤方壶。”王有亮说。这件国家一级文物,器型硕大,高1.3米,莲花上站立一只仙鹤,栩栩如生。但送来的时候,方壶的器腹裂开不规则形状的大口子,耳朵也掉了一个。

  焊接耳朵、补配腹部参差不齐的口子,再往上做旧,王有亮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救活了这件稀世珍宝。“两千多年以前,先师们就在铸造、雕塑、工艺造型等方面达到如此高超的水平。我可是怀着崇敬的心情修复的。”

  一位文物专家鉴定后说,如果不出意外,这件青铜器至少延年了一百年,不用再修了。

  如果再追着问修了什么宝贝,王有亮摆摆手,笑眯眯地不再言语。

  一尊重器,洞鉴废兴,确实很难用言语来表述它的全部价值。

  资料显示,中国青铜器的全盛时期,是从殷商中后期开始。周朝建立后发布了我国最早的禁酒令《酒诰》,规定只有祭祀时才能饮酒,对于那些无故聚众饮酒的人,抓起来杀掉。青铜酒器数量锐减,器形也变得端方起来。至今还有个成语,叫商鉴不远。

  春秋战国时期,人们追求精美,青铜器上出现了以前没有的丰富色彩装饰。

  不久之后,铁器出现了,青铜时代落幕。

  但数千年来,一辈又一辈的青铜匠人依旧用自己的手艺守护着这段民族记忆,默默传承。

  采访结束,王有亮客气地送出门。两只猫还趴在原地。看到经常喂它们的人了,呼噜呼噜地低声讨好着。

  本报记者 刘冕

1 2 3 共3页

[保存]     [全文浏览]     [ ]     [打印]     [关闭]     [我要留言]     [推荐朋友]     [返回首页]
详细内容_右侧栏目
详细内容_页尾
扫码关注

中工网微信


中工网微博


中工网抖音


工人日报
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