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步发在巡山护林。何维国摄（人民视觉）

　　“我这辈子不离开林场，但现在愿意当护林员的人太少了，以后可咋办”

　　见到胡步发的时候，他已经巡了一上午的山。由于长时间的太阳照射，胡步发的脸黝黑发亮，褶子一层一层，就像树的年轮。

　　团山脚下几间孤零零的小瓦房是他的住处。没有自来水，经常停电，夏天住在那里蚊子多得能打脸，冬天冷得像个冰窖。

　　但是作为湖北宜城市流水镇团山林场的场长，从18岁到59岁，胡步发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41年。

　　“这种地方，也就‘林场总理’能住40多年！”多年来，胡步发被附近的村民半戏谑半认真地称为“林场总理”。

　　“我现在闭着眼睛都不会在林子里走丢”

　　草草吃完午饭，胡步发背起锄头，又准备上山。

　　他的步伐很慢，一双眼不停地四处看，时不时把风刮落的断枝往里面扫，记下每一棵断了的、长歪的树，有时间时再过来把它们扶正。10里地走下来，跟着的几个年轻人都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年近六十的他却面不改色气不喘。

　　“这是枫香树，这是柏树，这是槐树……”他指着路两边的树，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就像在介绍自己的孩子。7000亩地的林场，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我现在闭着眼睛都不会在林子里走丢。”他开玩笑地说。

　　40多年来，他每天走10多公里，每个月巡护26天以上，巡山总路程达4万多公里，相当于3次长征的距离。亲手种下3万多棵树，用坏的镐头有100多把，穿坏的解放鞋有150多双。如今，整个林场绵延起伏，郁郁葱葱，森林覆盖率达95%以上，蓄积总量达30000立方米，累积为社会提供木材3000立方米，先后获得“全国先进乡村林场”“全国先进乡村林场全面质量管理奖”等荣誉称号。

　　其实一开始，胡步发并没有想着要留下来。

　　1974年3月，18岁的他和上百个同伴一起兴建团山林场。没有房子，他们自己搭起茅草棚；没有蔬菜，他们用酱豇豆水拌饭吃。每天要挖200个树窝子，挖不完就摸黑加班。没两年，上百人的队伍，跑得只剩四五十人。

　　胡步发选择了坚持，开始是因为还有5个弟弟要吃饭、读书，家里需要钱。但是时间长了，看着荒芜的沙地一点点披上绿色，他再也舍不得离开。

　　“把这片林子交给我看，如果护不好怎么能行”

　　上山途中，老胡总是时不时地停下来用手捶捶腰。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抓贼落下的损伤，问题不大。”老胡说。

　　2009年冬天，接到附近村民举报，有人在夜间盗伐树木。他骑着摩托车，吆喝几名队员火速赶往出事地点。林场的夜里，漆黑一片，突然间发现一个倒下的树干横在路中间，他没能刹住车，掉进了5米多深的山沟里。其他队员正要下去救他，却听见他喊：“别管我，快去拦住他们！”一个多小时过去后，等队员们回来找到他，发现他躺在地上，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到了医院一检查，摔断了4根肋骨，必须住院。

　　俗话说“伤筋动骨100天”。

　　“不行，现在是冬季火险期，我必须回去。”老胡不听医生劝阻，只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就硬是带着伤回到了林场，结果5天后，病情发展成了胸膜炎。老伴听说后，连夜从武汉赶了回来，才把他留在医院继续治疗。那一次，他住了3个星期院，是他离开林场最久的一次。

　　然而老胡有理：“组织把这片林子交给我看，护不好怎么能行！”

　　“在林场的时间比跟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多”

　　与老胡聊天，他说得最多的4个字就是“我不放心”。

　　每年清明节，林场周边会有许多烧纸钱的，有可能引发森林火灾，他不放心；冬春天气太干燥，容易着火，他不放心；夜晚可能有人来偷盗树木，他不放心……

　　每年的10月到次年4月，天气干燥，一点火星子都有可能引发一场大火。每到这个时候，他的神经就高度紧张。即使出门办事买东西，他都要选择下雨天出去，放晴时一定回来。

　　其实，从老胡担任场长以来，林场20多年未发生一起山林火灾。

　　团山林场现有6个护林员，但每天24小时都在林场的，就只有胡步发一个。“我跟林场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老胡酸楚地说，为了这片林，他亏欠家人很多。

　　两个孩子上大学，靠他每年万把块钱的工资收入根本供不起，只能去申请贷款，前两年才还清。如今一双儿女都在武汉工作，小孙子一岁多了只见过爷爷一次。

　　老胡明年退休，他仍不放心，“我这辈子不离开林场，但现在愿意当护林员的人太少了，以后咋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