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转世中国公主”

沈大力

　　初冬，法兰西共和国每年纪念的名人中添了查理·波德莱尔和朱迪特·戈蒂埃，诗人查理·波德莱尔逝世150载，朱迪特则是百年祭。法国学界接连在巴黎索邦大学和塞纳河圣路易岛的罗森公馆举办了“朱迪特·戈蒂埃百年祭国际论坛”。

　　朱迪特是第一位当选龚古尔文学院院士的女诗人，又是最早将中国唐宋诗词译成法文的杰出汉学家。她在19世纪下半叶就翻译出李白、杜甫、苏东坡和李清照的诗词，合辑成《白玉诗书》在巴黎出版，给歌德打开东方诗宇，为马勒的《第九交响曲》输入“东方灵感”。

　　朱迪特系法国浪漫派诗人泰奥菲尔·戈蒂埃之女，少女时代就在家中学习汉语，积累了丰富的中国历史文化知识，写出以东方社会为背景的《帝龙》《天之娇女》《东方花朵》《蜻蜓诗》和《卖笑妇》等小说、诗歌、戏剧，尤以《洪秀全传奇》，以及描绘异域风物的《中国》《奇异民族》《篡夺者》《征服天堂》《爱的郡主》《伊斯坎德尔》等作品著名，作品内容涉及日本、印度、埃及、波斯、土耳其等亚洲国家。

　　她迈进龚古尔文学院当天，曾自豪地宣称：“我是转世中国公主”。为追忆这位“转世中国公主”，巴黎中国文化中心配合法方的纪念活动，请《欧洲时报》记者董纯做了一场题为《法国杰出女作家、汉学家朱迪特·戈蒂埃》的学术报告。

　　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位处塞纳河畔，热心前往听讲者中有《圆明园大劫难》一书作者贝尔纳·布里赛、法国前驻华大使孟毅，撰写《每个人的中国》一书的文慕贝女士，以及诸多“中国迷”。孟毅夫妇说他们刚从朱迪特故乡布列塔尼回来，曾在迪纳尔海边进谒朱迪特的石墓，看到墓铭为“日来天”三个汉字，今天才了解其含义是“光辉从东方天际洒来”。

　　朱迪特本是典型“古希腊型美女”，墓铭用汉字刻写实为罕见。其实，“日来天”铭文是由受中华文明影响深远的越南封建王朝阮朝安南郡主阮福明撰写。阮氏在墓碑上采用自己的昵称，署“子春拜”。他原为安南阮朝国王，13岁登基，年号咸宜，因顽强反抗法国入侵干政，被殖民当局抓到北非阿尔及利亚软禁。朱迪特于1900年在巴黎世界博览会上同他巧遇，心中十分钦佩这位受到民众拥戴的“抗法英雄”，二人遂成挚友，异地通信交流艺术心得长达17年之久。

　　而今，朱迪特的墓地在布列塔尼海岸碧蓝的天空下绿草凝烟，“日来天”三个汉字墓铭营造出一派浓厚的东方氛围，反映出逝者一生始终不渝的中华情结，令前来扫墓的华夏游子动情兴叹。

　　报告会后，笔者重看朱迪特·戈蒂埃生前亲手书写、并译为法文的汉语《孔子歌》：“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手书署“俞第德”，是朱迪特为自己取的中文名字，是按法文音译，蕴含她守身如玉的“德行”，以及笃信高洁的处世座右铭。此外，她在作品中对儒家某些思想持批判态度，欲解脱封建法规强加在妇女身上的羁绊，不断奋力争取女性的自由及权利，且声称：“吾独立而生，独立老去，独立而死”。

　　法国文豪维克多·雨果是朱迪特的挚友，最珍视她的非凡气质和文学才华。在读了长篇小说《帝龙》后，他写信给朱迪特说：“您的文笔有力而优雅！远赴中国，几乎就如同奔月。您让我们进行一次星际旅行。我们欣然跟随，心醉神迷，而您却展翅流星般飞逝进深蓝的梦境，令我万分钦羡。”

　　雨果曾写下两篇给朱迪特的献诗，其中一首写道：

　　“您像灵慧的维纳斯，

　　出类拔萃的娇娘。

　　步履轻盈曼妙，

　　一似鸟儿展翅飞翔。

　　您音容笑貌焕发希望，

　　有如天上神女那般爽朗。

　　额山高远轩敞，

　　湛蓝的双目流露辉光。

　　暗影中把人人心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