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出家
周有光曾说过:“我对语言学和文字学是外行,参加文字改革工作是偶然。我的孙女上小学时有一次对我说,‘爷爷,你亏了!你搞经济半途而废,你搞文改半路出家,两个半圆合起来不就是个0嘛’,我觉得这就是我的写照。”
显然,这是周先生的自谦与自嘲。虽然周有光无论在国内求学还是海外留学学的都是经济专业,但是他在青年时代便对国语罗马字运动、拉丁化新文字运动感兴趣。上海解放后,他曾写过《中国拼音文字研究》、《字母的故事》等书籍。
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曾指出“文字必须改革,必须走世界文字共同的拼音方向”。1954年底,中国文字改革研究会改组为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直属国务院,周有光任委员。1955年秋,周有光应邀出席在北京召开的第一次“全国文字改革会议”。会后,“文改会”希望周有光留下,当时周有光对“改行”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可是在那个盛行“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思想的时代,周有光的思想工作很容易就做通了,最终他留在了“文改会”第一研究室任主任。
中国经济学界少了位金融学家,周有光成了搞文字的了。
拼音这个悬而未决的议题,光是采用什么样式的字母,就引来各路专家争执不休。苏联专家提议的俄文西里尔式该如何与国际接轨,汉字笔画式,又要如何让人能看到象形文字就学会发音……
语言学家黎锦熙和赵元任创立的《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的变读法则十分复杂,普通人难以掌握;共产党人瞿秋白与苏联汉学家合作制订的拉丁化新文字无法解决同音词问题;而得到国际认可的威妥玛式却连很多音都拼不准……一番波折后,深思熟虑的周有光提议:不妨就采用拉丁字母。
在这个提议得到通过之后,三年的时间,周有光用26个拉丁字母作为注音基础,主持编写了今天通用的汉语拼音方案。这三年,寒来暑往,专家们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反复推敲、试验、分析,为现代汉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定形、定音、定序、定量。
1958年2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汉语拼音方案决议,同年,汉语拼音成为全国小学的必修课。方案公布以后,当时全国的扫盲工作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在晋南小城万县,一般的农民15到20个小时就能掌握汉语拼音,100个小时就能识字1500个。
及至年迈,参与拟定《汉语拼音方案》依然是周有光心中所骄傲的一件事情。他曾对人民大学出版社编审、《静思录》的责编廉萍说:“你看,小保姆手机发短信,用的就是我的拼音。老伴90岁学电脑,也要学拼音。”
廉萍趁机问了一个自己困惑多年的问题:“ü是我最喜欢的字母,一条小鱼两个泡泡,太可爱了。可是jqx小淘气见了鱼眼就挖去,为什么挖啊?留着多合适。”
周有光说:“为了写着方便。”
在周有光100岁的时候,他曾经写道:“语言使人类别于禽兽,文字使文明别于野蛮,教育使先进别于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