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与爱情
“喜丧”的说法,表达着传统风俗里人们对于去世的长寿者的敬仰,但活了112岁的周有光对自己的寿命,总是带着一种豁达与幽默。
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张森根先生曾经讲述过周先生的一桩旧事:因为年轻时身体很弱,一位算命先生说他只能活到35岁,而走过110岁的周有光曾幽默调侃:“不能怪算命先生不准,主要是因为科学进步、医学进步,所以我才能长寿,还有大概就是上帝把我给忘记了。”
科学在进步着,医学也在进步着,但支撑他生命进步下去的,更重要的是思想。
周有光出生在常州一个富足的封建大家庭中,他是独子。那是一个有着内天井、雕花大床的童年时代,也是一个有着对着牌位、祭拜祖宗习俗的晚清时代,他曾经向作家金玉良描述过自己的童年记忆:他见过曾祖父母、祖父身穿朝服,像菩萨一样端坐的样子。
不过,周有光曾祖开始的辞官做实业以救国之路,最终随着战乱而化为乌有。时代在进步,但是周家却在衰落。周有光的母亲不愿看到入不敷出的家里还过着那种排场一样的生活,带着他离开了常州来到了苏州。
从此他开始了贫寒的生活。金玉良的《老藤椅慢慢摇:周有光慢慢摇》一书中,记录了周有光这样的一段话:“周先生说:‘读中学和大学是家里最穷的时候。京戏有出《王定保借当》,王定保家境贫寒,借当赶考,最后考取状元。我考入圣约翰大学,也是借朱老伯母两箱陪嫁送到当铺,才凑足学费。’”
“五卅”惨案改变了周有光的求学甚至人生轨迹。由于要求学校降半旗悼念死难同胞遭拒,圣约翰大学的学生发起了“离校运动”。周有光带着信念和理想,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此地,最终在一所新办的光华大学,凭着免除学费,念完了大学的课程。
这位年轻的毕业生来到了浙江民众教育学院任教。在这所移风易俗、男女同校的新式学院里,周有光是众多女孩子倾慕的对象。周先生曾向金玉良坦言:“我在杭州真是交桃花运,许多女孩子追求我……但当时我只想留学,所以非常谨慎,不敢和追求我的女同事或女学生拉手。从不和她们出去玩,也不随便到西湖边上散步,只在房里用功。那时糊涂一点,就麻烦了。”
其实,那时的周有光已经结识了一位有钱人家的女孩,不过他一直把她当做好朋友,并无他想。甚至到了1932年,周有光去杭州谋生,女孩去探望他时,他也没有把她当做“女朋友”,直到女孩家里有人提亲,他们才确定了关系,并在1933年结婚。这位富家的女孩便是张允和。
张允和曾说她和周有光热恋之时“适逢有光下岗、待业”;而婚前周有光曾对张允和说“我很穷,怕不能给你幸福”,张允和则答曰“幸福是要自己创造的”。由此,两个人的爱情,历经近70年风雨,却始终琴瑟和鸣,情比金坚。直至2002年8月14日,张允和去世。
金玉良的书中有着这样的描述:“周有光先生小书房的墙壁上,挂一幅他和夫人的彩色照片。照片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照的,先生和夫人并肩站在花丛中低头看书。夫人允和身穿紫色中式长衣。虽然,她常对镜头后的摄像师笑说:‘不好意思,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