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择了，就要自己承担

　　“你家孩子学用筷子学了多久？”波士顿的分享会里，邹翃燕突然话题一转，向台下的听众提问。是的，用筷子，这个对普通孩子来说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自然掌握的一个动作，丁丁用了1年才学会，学的过程也一点都不轻松，用邹翃燕自己的话来说，“这期间打过、骂过……在很多人看来，我可能是个狠心的妈妈，任由孩子哭，就是用打用骂也要让他学会，因为我真的害怕他长大后因为不会用筷子被小朋友看不起，伤自尊，所以努力训练他掌握日常生活技能，不让他显得比同龄人特殊。”

　　学用筷子，只是一个小小的事例。在丁丁比同龄人慢几拍的童年里，倾注着这位严厉母亲比其他母亲多几倍的努力。很多来听邹翃燕分享的“虎妈”都心服口服，“这才是真正的虎妈，她面对的，是一般母亲难以想像的‘荒野’。”邹翃燕说：“我不想他（丁丁）因为身体疾病自惭形秽。就是因为他很多方面不如别人，我对他的要求才要更高，让他更努力。”

　　在“狠心”母亲的教育下，丁丁的学习越来越好。邹翃燕想尽办法帮助丁丁克服身体缺陷给学习带来的障碍。丁丁握不稳笔，她就握着他的小手，从粗的画笔开始，练习画一些形状，再换细的笔。从丁丁一岁起，邹翃燕就每天坚持带他读书，不到两岁，丁丁就认识了100多个汉字。但丁丁上学后，邹翃燕却能狠下心从不辅导孩子功课，也从不逼孩子上培训班。“我跟儿子说，别问我，你妈是文盲。他必须学会自己去查资料，请教老师。比别人弱不是求助的理由，他一定要懂得凡事必须首先靠自己努力，然后才去求助他人。”

　　不过，这位“狠心的”的妈妈并非想象中那么“苦大仇深”。真正与这对母子相对而坐，侃侃而谈时，能感受到母亲邹翃燕那份云淡风轻、开朗乐观的状态。只是，每当儿子说话时，她的眼里总会流露出一丝泪光，以及那份骄傲与自豪，“我也从来没敢想过今天这样，曾经别人眼里的‘废物’‘傻瓜’，还活成了许多人心中的榜样。”

　　邹翃燕说，29年前，她既然决定把丁丁带到人间，就做好了一生一世养育他、陪伴他的准备，“和儿子在人生这场修行中，其实还是互相陪伴、互相成就，而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也拥有了日益强大的内心力量。”

　　邹翃燕说，身边的亲友也常常遇到烦心事，她每每都会这样劝他们：“你有健康的身体，稳定的工作，和谐的家庭，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生活是自己选择的，既然选择了就要负责，就要承担。如果你光顾着天天和别人诉苦，掉几滴眼泪，然后呢？什么也改变不了，日子还得自己过，路还要自己走。”

　　尽了力，考最后一名也没有关系

　　采访中，丁丁的宽厚和坦然让人印象深刻。他谈到自己真实的无奈：“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我不学习，我还能干什么？首先我给人的第一印象可能不会让人很高兴，也很难得到别人的信任，那么我只有靠更高的GPA（美国的学习成绩标准）来弥补，让别人记住我，这也是一个被逼无奈的选择。”

　　但就是当初这份无奈，也造就了今天的丁丁。丁丁在学业上取得的成就，不只是源于母亲的悉心教导，更是源于丁丁理解母亲、理解命运并且能够决然面对的勇气。“我就是为了妈妈和自己去拼，也是有不愿意成为别人眼中的失败者的那份决心。没有妈妈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不是套话。妈妈之前是用整个生命在为我付出，我不想让妈妈一辈子都为我辛苦。我也必须努力，才可能拥有付出的机会。”

　　说到丁丁上北大、读哈佛的经历，邹翃燕说：“做母亲的，真的只求儿子不比别人差，上北大、读哈佛这样的事，之前哪敢想啊！其实我一直并不是多看重丁丁的成绩，我不在乎他考了多少分，考了多少名，我最在乎的是，他在这个过程中尽了多少力。没有尽力，考第一名也不够，尽了力，考最后一名也没有关系。”

　　生活中，每个人遇到困难时，或多或少会有烦躁的时候，会有放弃的念头。丁丁说，不论是在中国生活的时候，还是长大后在哈佛求学的时候，自己都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心情。丁丁在武汉刚上初中时，邹翃燕就接到丁丁电话哭着说不想上学了。原来，因为行动迟缓，丁丁成了初中新同学的取笑对象。此时，邹翃燕的职业素养又一次帮了她和儿子，“我坐了30个小时火车赶到他们学校，挑了一个课间，站在他们班的讲台上，给孩子讲丁丁为什么跟他们不一样。”邹翃燕说，自己当时给儿子的同学介绍完情况之后，还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了黑板上，“如果丁丁做错事了，你们打电话给我，我会对他严加管教。”在这之后，丁丁与同学们的相处开始和睦起来。在哈佛求学的时候，丁丁也曾经因为每天功课太多而焦躁不安，还曾经因为自己的口语不好，不敢与别人多交流而想要放弃。在这样的过程中，邹翃燕没有用焦虑、指责、回避的方式对待孩子，而是努力帮助孩子面对困难，解决问题，给孩子足够的信心和足够的爱。“作为家长，首先你要尊重孩子，另外也要注重自我成长，与孩子一起进步。不能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你们之间的代沟越来越大，关系也渐行渐远。我希望在儿子的人生路上，做他的良师益友。”

　　在分享中，邹翃燕讲的很多都是丁丁如何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却很少谈及自己背后的辛苦。在丁丁眼里，妈妈是“精神导师”。但邹翃燕却认为自己是孩子的挚友。“我从不觉得自己伟大。我更愿意把自己定义为一个为了孩子而不断成长进步的妈妈。此外，我也想为脑瘫儿正名。很多人都认为脑瘫的孩子等同于智力低下。但是事实上，临床数据显示有些脑瘫患儿的智力甚至高于一般孩子，只要给予他们机会和适宜的训练，他们不但可以完全康复，更可以创造出令人吃惊的成就。”

　　本版文/张柳李州（@美国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