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翎手捧新近完成的《红高粱家族》法文译本。李 琰摄

　　50年前，中法两国合作之手紧紧握在一起。从那时起，为两国相知、相交、惺惺相惜而默默奉献的人涌现无数，法国翻译家林雅翎（Sylvie Gentil）女士便是这些友好使者中的一位。而她也是将中国作家莫言的小说翻译成法文的第一人。

　　一迈进林雅翎的家门，我怔了一下，这哪像一对外国夫妇的居所，倒像是一间中国民俗文化展室。墙上、角落里、餐桌上、客厅中央，到处可见中国的老物件：鼻烟壶、木匣子、中国结、木碾子，朱漆的供桌上有红烛台，书柜旁是落地的双面绣，仿古的雕花屏风做了厨房门……“这些可是我们在中国生活了快30年的全部家当呀。”看出我的疑惑，林雅翎爽朗地告诉我。

　　1980年，二十出头的林雅翎在法国巴黎东方语言文化学院学习中文后飞向东方，进入北京大学继续深造。两年留学中国的生活转眼过去，林雅翎恋恋不舍地回到法国，可是中国已经成为她魂萦梦牵的一处家园。因为都爱好中国文化，因为都曾到中国留学，因为都有共同的中国情怀，林雅翎和她的德国丈夫果断地做出决定，去中国工作。

　　1985年，林雅翎一家落户北京，再也没有离开。“可能我天生就是中国文化的追随者，我太喜欢中国文学了，除了翻译中国作家的小说，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干什么工作。”林雅翎还记得在巴黎学中文时，优美、凝练而隽永的中国古诗词让她迷恋不已。“那些唐诗读起来美轮美奂，我觉得美好的东西一定要与人分享。文学是展示一个国家人文历史最厚重、最丰富的领域。”于是，她不停地阅读中国小说，传统经典的、当代写实的、农村题材的……“阅读，可以让你深入了解一个真实、客观的社会。在我认为读懂中国之后，就非常想让法国朋友、更多的外国人认识中国，感受它的文明和魅力。”

　　18世纪末，中国清代长篇小说《好逑传》成为第一部被译成法文的作品，此后四大名著、《唐诗三百首》、《道德经》等中国经典著作开始陆续被译成法文，包括上世纪的文学大家巴金、茅盾、老舍的作品也吸引了法国翻译家的注意。然而，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涌现出的许多优秀作品却没有被及早地介绍到法国去。“传统历史文化是中国文化的根基，也是了解一个民族历史变迁的基础。不过，法国读者很好奇中国老百姓现在的生活、中国社会发展的现状，而当代中国文学作品正是了解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的窗口，将这些作品译成法文，这也是中国积极融入世界的渠道之一。”

　　从1988年完成第一部翻译作品——邓友梅的中篇小说《烟壶》后，林雅翎艰辛并愉快的翻译历程就一直在延续。“读小说是一种很愉悦、很充实的享受，可是翻译它却是件很苦的差事。要耐得住寂寞，要不停地潜入作者内心和他对话。”也许是法国崇尚的批判主义和人文主义情结深厚，林雅翎对中国文学和作家的风格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当下的中国社会是一个万花筒，有很成功的一面，毋庸置疑，也有一些现实问题。有不少中国作家具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他们创作的小说揭露矛盾、批判现实，独到的幽默、深邃的思考以及对人性的关怀，这些都是中国当代文学的艺术价值和社会价值，很值得外国读者注意和了解。译者最大的成就感就是为两个不同国度的民众打开一扇互相认识的窗户。”

　　然而，如果没有深厚的中文功底和在中国多年生活的经历，要想将中国小说中一些特有的民俗风情“信、达、雅”准确地翻译出来，谈何容易。“打破砂锅问到底”是林雅翎积累中国文化知识的有效方法之一。实在看不懂原文时，她会和作者直接沟通，有时也向周围的中国朋友请教，因为她不想占用作家们宝贵的创作时间。书看得多了，林雅翎对一些特定历史时期的语言习惯也熟悉了。“我有《毛主席语录》，阎连科、莫言他们作品中的一些引用和语言，我若不懂，翻翻‘红宝书’就茅塞顿开了。”说着，林雅翎将她最珍爱的法文版《毛主席语录》拿给我看。

　　20多年来，林雅翎在中法文苑中辛勤耕耘，精心浇灌，在两国文学爱好者中搭起沟通心灵的桥梁。

　　如今，中国文学作品在法国书店出售已司空见惯，尤其是莫言作品的法文版成了热销书。“当年没人会想到莫言有一天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记得1989年，因为电影《红高粱》在法国热映，出版商找到我要翻译这本小说。我非常喜欢莫言的文笔，接受了这个请求,此后又翻译了莫言的《十三步》以及《红高粱家族》等。”

　　2004年法国举办中国文化年，当年的巴黎国际书展特别邀请了由27位中国作家组成的代表团。“中国展台上来了好多法国读者，他们都想一睹中国作家的风采。”说起当年书展的火爆场面，林雅翎至今记忆犹新，兴奋不已，“如今不论在法国的大城市或小城市，不管走进什么样的书店，你都能在书架上见到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徐星的《无主题变奏》《剩下的都属于你》，刘索拉的《大继家的小故事》《女贞汤》，阎连科的《受活》等诸多作品，就是由林雅翎推介到法国读者面前的。

　　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高，中国文化也开始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影响。在中国生活了近30年，林雅翎深深感到：“要想让别人尊重你，就要敢于介绍自己。在文化领域，将更多优秀的中国文学作品翻译成外文，同时加强与各国作家的交流，让他们为传播中国文化助力。”

　　为了将更多更好的中国作品介绍给法国读者，林雅翎已将未来两年的工作日程排满了。她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表明中国文学正受到世界的关注，能为中国文学走向世界做一点事，我感到无比幸福和荣耀。”言为心声，行者无疆。（李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