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底,蒋智由东渡日本。
成为《清议报》最看重的诗人
自1899年起,蒋智由以“因明子”为笔名,在梁启超主办的《清议报》上发表诗作。《清议报》创刊于横滨,是戊戌变法失败后,维新派在海外办的第一个机关报。此时蒋与梁尚未谋面,但《清议报》上发了蒋的62首诗,仅次于梁鼎芬(以毋暇为笔名)和康有为(以更生为笔名)。
梁鼎芬是晚清著名学者,深受张之洞信任。曾应梁启超之请,说服张之洞派人合办《时务报》,可他后来又多次干预报社运作,致其半途而废。戊戌变法失败后,梁鼎芬怂恿张之洞改作《劝学篇》,攻击康有为等人。表面看,梁与维新党势同水火,其实暗中互相借重。
如此说来,在“关系稿”外,蒋智由实为《清议报》最重视的诗人。
晚清诗风丕变,谭嗣同、夏曾佑力倡“新学诗”,即在诗中掺杂“新学”内容,力图改变吟风弄月、不切实际的积弊。
“新学诗”为推广“新学”,常加入半通不通的怪词。谭嗣同便写过:“纲伦惨以喀私德,法会盛于巴力门。大地山河今领取,庵摩罗果掌中论。”喀私德是种姓制度的音译,巴力门是议会的音译,庵摩罗果即余甘子,原产印度,佛经中有“掌中庵摩罗果”之说,比喻所见非常清晰。
如此怪诗,被梁启超批为:“僻涩难懂,几无诗味。”梁启超也不满意夏曾佑的诗,说:“穗卿(夏曾佑字穗卿)自己的宇宙观人生观,常喜欢用诗写出来,他前后作有几十首绝句,说的都是怪话。”
与“诗界革命”不谋而合
晚年梁启超曾检讨:“我们当时认为,中国自汉以后的学问全要不得的,外来的学问都是好的。既然汉以后要不得,所以专读各经的正文和周秦诸子;既然外国学问都好,却是不懂外国语,不能读外国书,只好拿几部教会的译书当宝贝。再加上些我们主观的理想——似宗教非宗教,似哲学非哲学,似科学非科学,似文学非文学的奇怪而幼稚的理想,我们所标榜的‘新学’就是这三种元素混合构成。”
1896年,梁启超在上海结识“诗界革新导师”黄遵宪,将其《入境庐诗》稿本留在家中两个多月,却印象寡淡,以至于“至今无一首能记起全文者”。
1899年12月,梁启超在《夏威夷游记》中,正式提出“诗界革命”的主张,批评“被三年来鹦鹉名士占尽”诗坛,认为“今欲易之,不可不求之于欧洲”,但他也承认:“今尚未有其人也。”
恰在此时,蒋智由的诗让梁启超眼前一亮。如蒋的《有感》:“落落何人报大仇,沉沉往事泪长流。凄凉读尽支那史,几个男儿非马牛。”再如《卢骚》(今译卢梭):“力填平等路, 血灌自由花。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均轰动一时。
这些诗语言浅显,有新内容、新造句,却不失格律诗的气魄,完全契合梁启超提出的“以旧风格含新意境”、“竭力输入欧洲之精神思想”的主张。
梁启超虽“推公度(黄遵宪)、穗卿(夏曾佑)、观云(蒋智由)为‘近世诗家三杰’”,但他认为:“诗界革命谁欤豪?因明钜子天所骄,驱役教典庖丁刀,何况欧学皮与毛。”还是最欣赏蒋智由,称他为钜子。
“观云的思想变了”
到日本后,蒋智由曾代梁启超主编《新民丛报》,发表大量政论、诗歌,还担任过《浙江潮》的编辑。蒋文风冷峻且有激情,给人又冷又热之感,吴稚晖曾说:“观云疟疾作了,益服白药(指用白话文),可愈。”
周作人晚年回忆说,在日留学时,鲁迅很少出门访友,“只有蒋观云尚未组织政闻社的时候,住在本乡的什么馆,他(指鲁迅)曾去问候他过”。
据学者布谷钩沉,鲁迅曾托蒋智由帮忙。1934年5月在鲁迅写给杨霁云的信中,提到一段往事:“那时已译过一部《北极探险记》,叙事用文言,对话用白话,托蒋观云先生绍介于商务印书馆,不料不但不收,编辑者还将我大骂一通,说是译法荒谬。后来寄来寄去,终于没有人要,而且稿子也不见了。”
据许寿裳记,一次蒋闲谈服装时,称清朝红缨帽有威仪,自己穿的西式礼帽无威仪。回去路上,鲁迅对许说:“观云的思想变了。”鲁迅给蒋起了个绰号——“无威仪”,认为他是“官迷”。
鲁迅疏远蒋智由,可能因1907年,蒋与梁启超等人成立政闻社,鼓吹保皇。
1907年7月,徐锡麟、秋瑾遇难,在东京的绍兴同乡集会,鲁迅等人主张发通电声讨清政府,蒋智由认为应与清政府讲道理,应如待宰之猪,哀鸣一番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