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部队在西北大漠进行空降演习。气象条件恶劣,几名官兵在跳伞中受了伤。为了弄清楚原因,李振波马不停蹄,找官兵挨个问明白才肯罢休。
晴天、雨天、大风天,不同气象条件,他一个个研究;早晨、中午、夜晚,不同季节时间,他一段段观察;海岛、高原、戈壁,不同地理环境,他一次次探索……
几分耕耘,几分收获。记录种种特情后,李振波归纳总结,撰写了关于改进跳伞离机动作的论文,提出全新的一种动作、一种姿势就能保障所有机型、所有伞型跳伞的训练方式。
经过3年的试跳、摸索和改进,官兵地面动作训练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训练强度减轻了一半,没有出现一起事故。
李振波40年的伞降生涯里,还有很多个关于“19秒”的探索故事。
时光如白驹过隙,他逐渐超过了空降兵跳伞的年龄上限。于是,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重装空投领域,围绕空投系统不完善、空投技术欠缺等瓶颈问题,带领技术人员开始下一轮攻关,等待“下一跳”来临。
生死一跳
那一天真的来了。
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大地震,自14时28分起,震中汶川、茂县等地就没有了消息,几十万群众生死未卜,与世隔绝。空降兵奉命参加救援。
“把李振波叫来!”5月13日凌晨,空降兵部队领导直接点将。
李振波时任空降兵研究所所长,研究所不在战斗序列。得知灾区地理环境险恶,组织空降面临无气象资料、无地面标识、无指挥引导的“三无”不利条件,48岁的李振波主动请缨:“我是党员,我带着引导分队先跳下去,给后面的同志做好示范,把‘三无’变成‘三有’。”
领导没有同意。李振波最初受领的任务是技术保障,与航空兵协调,选准跳伞时机,尽快把部队投下去。
13日清晨,运载伞降分队的伊尔-76运输机穿云破雾,一路向西,飞到了灾区上空。入伍以来无数次成功跳伞的李振波没想到,这次首战就当了“机降司令”。
乘飞机着陆叫机降。如果一个空降兵背着伞包上天,不敢跳伞又坐着飞机下来,就会被封为“机降司令”——在这群勇敢者中,那是最具讽刺的称谓。
那天,飞机距抵达目标空域还有十几分钟时,机舱开始减压,伞兵们开始了跳伞准备。舱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可是响了两声,舱门却没有打开——飞机结冰了,强行打开舱门可能机毁人亡,最终机组不得不选择返航。
第一次伞降取消了,但伞降震中的任务没变。在飞机降落的过程中,李振波就开始考虑应对恶劣天气的预案——圆伞换翼伞。
翼伞的伞衣是长方形的,与圆伞的垂直降落方式不同,它更像是飞机一样滑行降落。但这种伞具对操作者技术要求较高,适合小分队执行特殊任务。
100人的伞降队伍刚刚走进候机厅,就听到了李振波洪亮的提问:“谁跳过翼伞?”22名官兵举起了手。李振波心里有了底。
他当即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部队领导。正带领官兵向灾区挺进的领导同意了李振波的方案。李振波再次请缨第一个跳伞。电话那端沉默片刻,最终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好!”
几经周折,25具翼伞于当天夜里紧急空运到位。
14日下午3时,盛亚玲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那头,丈夫李振波的声音简短而急促:“一切平安,我们15个人安全着陆。”
一刹那,盛亚玲眼圈红了,“我就知道,老李肯定会跳下去的!”
不过,她不知道那段惊心动魄的伞降过程——
14日上午,雨势逐渐转小。11时30分,飞机飞临茂县上空,开始盘旋。
忽然,飞机进入了云缝,震后的茂县第一次出现在外界人们的视野中。
情况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后舱门打开了,李振波回身对队员们大声喊道:“跟着我!”然后,半团着身体跃出了机舱。
紧接着,15个跳翼伞的小分队成员分成两批跳下,每组都有两个引导兵和两个通信兵。“如果第一组出现重大伤亡,第二组跟上,确保足够的人手去完成任务。”李振波说,那是一种“前仆后继”的安排。
事实证明,他对危险的估计是充分的。那天,当了30年伞兵的李振波头一次遇到主伞没有打开的特情。他冷静下来开始读秒,4秒钟之后,把右手中的伞环交到左手,右手随即拉开了胸前的飞伞手柄。
“嘭”的一声,主伞飞伞成功,亮蓝色的备份伞自动张开。稳住身形后,李振波努力转回头数了数身后的伞花,然后松了口气。
最终,15人成功伞降了。地震发生46小时后,他们作为第一批救援力量跳进了“孤岛”茂县。
“一滴水”
“一千朵花里,只有一朵在云端开放;一万种伞里,只有一朵在碧空翱翔……”盛放的空中伞花是李振波的微信头像。
李振波的微信昵称则是“一滴水”,百川归海中的一滴水,也是可以反射太阳光芒的一滴水。
每到部队指导空降空投训练,李振波总是喜欢和战士在一个桌子吃饭,多聊聊训练心得,常听听意见建议。
在熟悉他的人看来,这些特征完全吻合对一位老伞兵的人物定义。
不过,这不是他生活的全部。
平时为人随和的李振波一旦投入工作,就像换了一个人,对标准要求苛刻严厉,但大家都服气。“有他在,心里就踏实多了”“有他在,任务肯定没问题”……
信任源于过硬本领。他不仅多次参与空降兵部队重大演习的组织领导工作,而且还是空降空投专业的技术权威,很多关键部位、关键环节都是经他手最后把关。
每次训练开始前,“从绳结到锁扣,从连接到捆绑,一点一点看,不漏分毫”,这是李振波标准的“检查程序”,多年雷打不动。
“空降空投事业是一场马拉松,既要耐得住寂寞,更要顶得住压力。”李振波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若想跑赢比赛必须培养业务精良的“跑团”。
重装空投的“兵专家”蔡条阳,就是“跑团”里的一员。遇事爱琢磨的他,身上有股子倔劲儿,像极了“恩师”李振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