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暴晒的桥面热气蒸腾,地表温度逼近50摄氏度。士官韩博文说:“现在哨位上都安装了空调,条件好多了。以前的哨兵夏天上哨时,被晒晕昏倒在哨位上是常有的事。”
冷热的考验还好忍受,噪音污染是官兵们要克服的更大难题。一级警士长周德卫每年都会对来队的新兵说:“过了睡觉关,才算是合格的守桥兵。”
在南京长江大桥上,每6分钟就有一列火车经过,公路上每分钟约有50辆车开过,每天从大桥下江面上驶过的轮船有几千艘,这些车船发出的噪音高达90多分贝,比正常人所能接受的40余分贝,高出了一倍有余。有的中队营房离铁轨只有十几米远,一天24小时官兵都要听着车轮撞击铁轨的“咣当”声。对于入伍的新兵来说,首先要过的就是睡觉关。
为了能够睡着,战士们各显神通,他们发明了“六分钟强行速睡法”“数车厢法”“深呼吸法”等。义务兵小张说:“刚到这里,怎么也不适应,每天最多只能睡五六个小时。”但经过半个月,耳朵习惯了噪音就好了。
或许有人会说官兵们“傻”,戴个耳塞睡觉不就解决问题了吗?然而,为了做到一声令下快速出动,时刻保卫大桥的安全,这种简易的办法守桥兵却不能用。
南京长江大桥周边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站在大桥上放眼望去,南京都市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紧临船艇大队码头,停泊着一艘豪华游轮,哨兵眼皮下的大桥公园里,天气晴好的日子,年轻的恋人们在那里卿卿我我。距离大桥10分钟车程,就是华东地区最大的购物商场——弘阳广场,里面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但官兵们的守桥生活与附近丰富多彩的时尚元素无关。长江大桥顶层的公路面和下层的铁路都是官兵们守卫的目标。为了开阔视野,不留监视死角,无论春夏秋冬,哨兵们都站在离公路、铁轨不到2米的岗亭外、路基上执勤。每逢火车过桥放气减速,哨兵都要饱尝高压水蒸气的“强力袭击”,甚至客车上排下的大小便、污水,还会溅到哨兵的脸上、身上。
支队政委王余根介绍,5年前,战士赵帅怀着美好的憧憬来到守桥部队“锻炼锻炼”,面对艰苦的环境,他没几天就闹着要回家。然而,在聆听了陈玉军等守桥前辈的故事后,赵帅渐渐改变了想法。
陈玉军曾是船艇大队的一名巡逻艇驾驶员。他的父亲陈西连曾在守桥部队服役13年,4次荣立三等功。那一年,当得知守桥部队来家乡征兵时,陈玉军二话不说,辞掉高薪工作报名参军。义务兵服役期满时,三家船队的老板相中了陈玉军过硬的技术,都想高薪聘用他。但陈玉军还是选择与大桥相伴,留在了部队。守桥的5年里,陈玉军先后荣立三等功1次,3次被评为优秀士兵。
2018年8月,满服役期的赵帅面临走留的抉择,家乡的女友希望他退伍回家完婚,而大桥却成了赵帅心里难以割舍的牵挂。
“大桥见证着我的青春和奋斗,我离不开一同吃苦守桥的战友。”最终,他选择继续留在部队,守护着大桥。12月28日是赵帅的生日,战友们将大桥通车50周年的第一班哨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文明
住在长江大桥下的张奶奶和官兵们很熟悉,30多年里,她含辛茹苦独自抚养两个丧失劳动能力、依靠轮椅出行的儿子。2013年春节前的一次走访中,张奶奶向官兵们说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愿望。她们母子30多年来与长江大桥日夜相伴,但因为行动不便,想上桥游览却始终无法成行。
“我们背您去看大桥!”官兵们背起老人的儿子,登上10层楼高的铁路桥面和13层楼高的公路桥面,一路上讲解大桥和守桥部队的历史,并为他们拍照留念。看着儿子们兴奋的笑容,张奶奶眼含热泪,紧紧握住守桥官兵的手说:“养了儿子30年,从没见他们像今天这么开心!”
驻守在长江大桥上,官兵们没少碰到跳江轻生者。
现任执勤六大队大队长的芦义就在大桥上救过自杀者。2012年8月的一个晚上,时任二十中队中队长的芦义正在公路桥北大堡哨位查勤。20时许,他看到哨位北侧有一个女子哭哭啼啼,满脸沮丧。
芦义走出哨位想去劝导一下,就在此时,那名女子突然就往桥栏杆上爬。芦义不顾自己可能被拖下去的危险,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在女子坠落的瞬间抓住了她的右腿,把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原来,这名女子因家庭矛盾一时想不开,想跳江寻死。芦义把她带回营区,一边耐心开导一边设法与她家人取得联系。女子的丈夫闻讯赶来,激动地握住芦义的手:“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救了我妻子,救了我们全家啊!”
2007年夏季,下关区女青年小葛与母亲大吵一架后来到长江大桥,从70米高的正桥上纵身跃下,想要“死了一了百了”。船艇大队接报后迅速出艇施救。小葛当时意识已经模糊,战士们抓住缆绳跳入湍急的江中把她推到艇边救了上来,随后立刻送到医院急救。
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的小葛为自己的一时糊涂深感后悔。出院后她捧着鲜花来到船艇大队答谢救命恩人,还羞愧地说,今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
士官刘元波说:“并不是每次舍身救人的善举都会换来感激,也有个别‘去意’坚决的轻生者,被救后反而责怪官兵‘多管闲事’。”对此,守桥官兵总是一笑了之。据不完全统计,几十年来,守桥官兵共劝阻和救助上千名轻生者,挽救了数千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沙子钺 汪光宝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