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远山淡影》出版，石黑一雄28岁，该书获得英国皇家学会颁发的“温尼弗雷德·霍尔比奖”，石黑一雄被评为英国最优秀的20名青年作家之一。之后，他的一系列作品先后获得重要文学奖项，他也因此被称为英国移民作家三杰之一，另两位便是鼎鼎大名的拉什迪和奈保尔。

　　石黑一雄曾经写过一首歌《电车上的早餐》：“此刻，你身处这座城市，/似乎怀着一颗破碎的心，/不过当你到达的一瞬间，/依旧期待梦想中的假日。/你曾在深夜哭泣到睡着，/但现在整夜无眠，/因为你需要醒着，/迎接第一缕晨光……”

　　如果看过根据他小说改编的电影《别让我走》的，会发现其中的灵犀，克隆人的境地实际上也是现代人的灵魂牧歌。

　　3.

　　英国移民作家三杰中的拉什迪来自中东，奈保尔是印度裔，石黑一雄是日裔。

　　这种身份使得他们的视野更加开阔，更具有国际视野，移民身份让他们得以站在西方和东方之间，能够更准确地观察这个世界。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比如诗人沃尔科特曾经说过这种移民身份的尴尬，但沃尔科特的尴尬同样也是一种认同的角度，在尴尬中得以观察和确立。

　　最初读石黑一雄的小说时，总会想起另外一个英国小说家戴洛·维奇，尽管两者的文风并不一致，但英伦文风的隐忍克制却是共同的。这种文风会带来一种疏离感，在阅读时时常会造成隔阂和陌生感，这种风格有人喜欢，有人厌恶，甚至他的语言被人诟病为“陈腔滥调、无聊透顶”。

　　这和村上春树的语言完全在两个纬度上，即使是在回望过去，反思人生错误决定这种煽情的题材上。日本文学的哀婉在他这里就是浓得化不开的伤感。

　　我个人比较喜欢的长篇《无可慰藉》，是石黑一雄转变风格期间的作品，也是读者较少的一本：白人钢琴家瑞得来到欧洲某座城市，准备在音乐厅公开演奏。在演奏前的三天里，各式各样的人向他提出古怪的请求，大家看起来都需要得到安慰。瑞得尽量满足大家，而在他公开演奏之日，观众席竟是空的，座位也被清空了。

　　这让我们想起什么？卡夫卡式的噩梦，当每个陌生人身上都有主人公的记忆、联想和恐惧，这个世界联系着过去、现在和未来，但最终一无所有。

　　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词中的关键一句是：“凭借充满强烈情感的小说揭示了我们幻觉之下的深渊”。

　　生是一场幻觉？存在主义哲学的现实在石黑一雄这里表达得十分充分，也正如颁奖词中的另外一句：“石黑一雄不四处张望，他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美学宇宙。”

　　4.

　　回望过去，不免哀伤，即使已经功成名就。

　　石黑一雄的《被埋葬的巨人》被认为是他作品中最为晦涩的，说的是一对老夫妇在浓雾中踏上征程，寻找失踪多年的孩子，寻找失去多年的记忆。他们发现造成失忆的源头是一头巨龙，如果杀死它，可以找回他们自己失去的记忆，但是族群的战争记忆也会被唤醒，仇恨和厮杀会接踵而至。

　　记忆是所有伟大作家写作的主体，也是作家能够有无勇气直面人生价值的缘由，在石黑一雄的小说世界里，或者在他的意识世界里，主角遭遇难言的创伤，甚至犯下愚蠢的错误，其起因只是想尽力做正确的事。

　　这恐怕和他的童年记忆有关。

　　在写作这篇短文的时候，正好读到亦师亦友的诗兄宋琳的近作《阮籍来信》，忍不住摘录下来，这几行诗和石黑一雄的小说颇有灵犀一线的微妙：

　　小东西总是让我着迷，何况嵇康死后

　　宇宙自身也在迅速缩小。从桑树飞向榆树，

　　燕雀的羽翼又短又笨拙，却已量尽生死。

　　我爱庄周，但黄鹄飞得太高，不适合于我，

　　在这个逼仄的时代，我的形象就是尺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