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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我读诗关注的是“物”
//www.workercn.cn2017-09-03来源: 辽宁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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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如何读诗才能真正领悟诗所要告诉人们的东西?进行多年名物研究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学者扬之水读诗,她关注的是“物”。其名物研究的目的,是要努力还原历史细节和生活细节。对于名物研究的当下意义,扬之水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说,只有我们能够洞悉古人生活细节的时候,对诗中最深刻的意蕴才能够理解得完全。因为“表面上,名物似乎只关乎人类的日常生活,无足轻重,而实质上,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名物无声,却又具体而微地说明着人类的生活方式,承载着诸多文化史、精神史与制度史的意义。”

  读诗关注“物”是最大的兴趣点

  辽宁日报:近年,读诗热引导人们去追寻中华文化的美好。而您多年前就把研究视角转向诗经及先秦诗文史等研究。《诗经》距今久远,用的字词佶屈聱牙不好懂,今天,我们读诗应关注什么?又如何读诗?

  扬之水:近年谈如何读诗的人很多,我对古典诗词并没有专深的研究,实在回答不了这种带有指导性的问题,我只能从自己的角度说一点点体会。

  我曾多次说过,我读诗关注的是“物”,或者说这是最大的兴趣点。说到“《诗经》距今久远,用的字词佶屈聱牙不好懂”,确实有很多字如今都不常用,其实比《诗》、比我们“古”的古人已经有这一类阅读困难了,因此解《诗》才成为一门古老的学问。除了文字生僻之外,还有一类不易解是缘自“物”的隔膜:有的物事使用时间很长,式样也变化不大,有的甚至沿用千年。相对而言,有的物事却寿命很短,历史翻过一页,它就从生活中消失了,比如《诗经》时代的车制和服制。清代考据家曾在这方面下过很深的功夫,但终究不得要领。而我们今天比古人多了一重解诗的优越条件,便是由于现代考古学的兴盛发达,使得上古史中模糊的部分逐渐清晰,近年更由于博物馆事业的蒸蒸日上,使得考古成果能够很快展现在大众面前。在各种专题的展厅里,在具象的物事面前,不少以往读来觉得“佶屈聱牙”的物事,今天却可以一目了然。比如《大雅·韓奕》“簟错衡”“钩膺镂錫”“鞗革金厄”“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这大概可以算作“字词佶屈聱牙不好懂”的例子,然而一旦面对甘肃天水马家塬战国晚期墓地出土的多辆“豪车”——这是近年展出时候大家发出的惊呼——“佶屈聱牙”是不是就变得很容易理解了呢?特别是经过考古工作者的车辆复原。与此同时,对诗的理解与欣赏也可以向深处推进一步。

  我在《诗经名物新证》里写过这样一段文字:“《秦风·小戎》‘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这是第一章里的前六句,八个字,概括了先秦驷马车的基本形制。《小戎》写车,多半用名词,而名词兼了动词,兼了形容词,然后以气、以韵,结构成一对一对打不散的句式,笔墨便俭省到无一字可增减。但时过境迁,古制不存,名词之义既晦,便只有剩下古奥。而今借助出土文物,竟可重窥这古奥中的缤纷,原来诗中所涉名物,几乎在在可征,今日看来文字艰奥,当日却是生活中活跃着的语言。”写这本书,是在二十年前,如今我们接触考古成果的快速和便捷,早是不可与之同日而语,所能得到的知识和感受自然会更加丰富。关键问题是勤于思考,把所得贯穿于所学,而不是赞一句“豪车”,群发一下微信,就把参观的事画上句号。

  辽宁日报:《诗经别裁》 您首选的四十七篇,可否视为普通读者应重点选读的名篇?

  扬之水:我在这本书的前言里已经解释了这个问题,即这里选的诗,是于公共标准之外,“别”存一个自己的标准,说得更明确一点儿,便是“我所喜欢的”。当然喜欢之下仍然颇有分别。如喜其意,喜其情,喜其叙事,喜欢事与情中的思,又或者事与情中史的分子,也有的只是特别喜欢一首诗中的一句两句。而没有录在这里的,却又不能以“不喜欢”概之,一则因为在此之前完成了一本《诗经名物新证》,为着避免重复和浪费,凡彼处谈及者,除《七月》一篇之外,此中一律未录。二则有不少非常喜欢的诗,在它面前却是格外踌躇。这踌躇的意思,不大好表达,举例说,比如《郑风·兮》:“兮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兮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大雅·桑柔》:“民之未戾,职盗为寇。涼曰不可,覆背善詈。虽曰匪予,既作尔歌。”《桑柔》在说着“既作尔歌”的时候,诗好像是有着裁定是非善恶的判决的力量;而在秋风剪断生意的一片悲凉中,《兮》说着“倡予和女”的时候,诗又是联系自然与人生的最为亲切的依凭。对着这样的诗,不免令人怀疑我们是否真正了解和理解诗在当时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否还能够真正领悟诗所要告诉人们的东西。此际又不仅仅是心知其美而口不能言,便是连“知”也是朦胧的。因此我觉得需要为自己留下更多的思索余地,又因此许多列在最初的一份选目中的诗,最后并没有录在这里。

  真正想做的是名与物的还原

  辽宁日报:诗可入乐,且可伴舞,遗憾的是,乐与舞都已失传。那些曾经有过的却终于消逝了的美好,就真的成了历史的遗憾了?

  扬之水:这个问题,我在《诗经别裁》的前言里已经说到,“诗,乐,舞,可以结合,而且结合之后达于谐美;诗,乐,舞,又可以分离,而且分离之后依然不失其独立之美善,这时候我们才可以说,三者都已臻于成熟。因此,《诗》 的旋律虽已随风散入史的苍远,但无论如何它已经有了独立的诗的品质,即文字本身所具有的力和美,并由这样的文字而承载的意志与情感,则作为文学史中的诗,它并没有损失掉很多,只要我们时时记得,它有一个音乐的背景,它曾经是属于‘乐语’的诗。”辽宁日报:您的多部名物研究力作,呈现了宋元明之金银器,宋代香事、茶事、花瓶,唐代家具等,这仅仅是为了还原历史和生活细节吗?今天我们怎样才能重塑这些美好?

  扬之水:我发现近年使用频率很高的关键词是历史,历史细节,语境,还原,不可还原。而我所作的名物研究,目的正是要努力还原历史细节和生活细节。只有我们能够洞悉古人生活细节的时候,对诗中最深刻的意蕴才能够理解得完全。但还原历史细节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可能的结果,并不是我的目标。我真正想做的是名与物的还原。我以为最有意思的是用拼对的办法,找回在历史中失散的名和物,——一面是文献中有这样一个名称,可是原本和它对应的物找不到了,或者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一面是考古发掘中出土某物,却不知道它原本叫什么名字。通过拼对,名与物在文献、实物、图像的契合处一旦重逢,这便是最叫人兴奋、也最有成就感的时刻。这个工作同“今天我们怎样才能重塑这些美好”,大概没有直接的关系,最直接的倒是服务于博物馆的策展,比如用于展品说明、展板的辅助图像以及对展品的相关介绍。

  辽宁日报:您的名物研究对当下文化重建有何意义?是否实现了“用名物学构建一个新的叙事系统”这个预想?

  扬之水:我把自己的工作称作“定名与相知”,定名,是针对“物”而言;相知,则须出入于“物”与“诗”之间,以此打通二者之联系。至于我是否达到了预设的理想,最好由他人论定。这里只能辗转引用老友李□来信中所引述的话以及一段他人对他人的评价:“西哲阿冈本(Agamben)说‘名物是思想诗意的瞬间’,大致如此吧。看见研究道教的吴真说:薛爱华的诸多研究,都令人信服地表明:表面上,名物似乎只关乎人类的日常生活,无足轻重,而实质上,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名物无声却又具体而微地说明着人类的生活方式,承载着诸多文化史、精神史与制度史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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