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源国家公园内的鄂陵湖。影像中国
赵新全在观察燕麦长势。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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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生态,要想获得持久的效果,必须解决经济发展的问题。
这是赵新全在三江源研究了几十年的课题。
本有机会留在四川,但是赵新全还是重返了他工作几十年的三江源。他,放不下那里的一草一木。
“在贫瘠的土地上,冬天藏羚羊有着何种利用食物的策略?”
“野牦牛体形比饲养的大,为什么牦牛驯化是‘退化驯化’?”
“国家公园怎么体现文化遗产的稀缺性,启发民族自豪感?”
翻看中科院三江源国家公园研究院学术院长赵新全的微信朋友圈,全是他在考察现场的见闻与困惑。三江源的植物、动物、高原食物链、牧民、环境承载力,都是他关心的对象。
本有机会留在四川,但是赵新全还是重返了他工作几十年的三江源。他,放不下那里的一草一木。自大学毕业踏上高原开始,赵新全的心就住在了这里。他倾注精力最多的课题,是生态与发展怎样兼顾。作为三江源国家公园科学考察首席科学家,赵新全首次在系统和整体层次上构建了生态上健全可靠、经济上合理可行的一系列高寒地区退化生态系统恢复的优化模式和集成技术。有句话他常挂在嘴边:“要解决野生动物的生存问题,必须要解决人的发展问题。”
过牧民的生活,摸清高原牲畜的季节体重变化
1982年,学畜牧兽医的赵新全一毕业,就坐上解放牌卡车,一路颠簸,来到中科院海北高寒草甸生态系统定位研究站。住破土房,旧仓库当实验室,做实验、写记录、饮风雪、串帐房,和牧民们在一起,学会喝大酒,唱藏歌。食物紧缺的时候,牧民为他斟上珍贵的酥油奶茶。
海北站条件艰苦,冬天寒冷刺骨。赵新全回忆,“刚去没有经验,到河里凿开冰窟窿打水,回来时手粘在桶把上,撕下来一层皮。”晚上在外面,为了预防野狗袭击,几个人相互扶着肩蹲着往前摸。赵新全说,“我过的就是牧民的生活。”
一开始,赵新全和团队的主要工作是摸清高原牲畜的季节体重变化。海北站的100多只羊,每个月都要称重记录。赵新全说:“羊劲儿很大,要骑在羊身上把住两只角,才能把羊控制住。称个三四只,汗水就浸透全身。”
“要说最惊险的一次,要数那次实验羊被盗事件。”赵新全回忆,一天下午,清点羊群数量时发现竟然少了几只!赵新全急红了脸,数量变了,实验数据就不准,一年的辛苦可就全白费了。一行四人马上出发,“有片沼泽唤作乱海子,我们4个人只能匍匐着一点点往前蹚”,赵新全说,一户户牧民问过去,半夜了还没有半点线索。寒风刺骨,他心里却烧着火:要是天亮后还没找到,羊都放出去吃草,那机会就更渺茫了。整整一夜,赵新全就没合眼。
早上8点多,幸运终于降临,几只脖子上带着血迹的羊引起了赵新全的注意。仔细一看,羊的耳朵都被扯破了,分明是耳朵上的实验牌被撕掉了。证据确凿,赵新全抱着羊,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着羊回来的时候,累得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他笑道。
看着实验数据,赵新全心头一直拧着个疙瘩:高寒地区的羊生长周期长,出栏率低。“青海的牧区,冬季长达7个月,到了1月份,羊连枯草都没得吃,甚至相互啃食羊毛,一来雪灾,羊群就得冻死。”传统高原牧业,牲畜的体重会在冬季下跌,如果夏天增重5公斤,到了冬天就得掉3公斤,牧民要收益,就得增加数量,而天然草场却没有足够的承载力。
“要保护生态,牧民就不能养那么多牛羊,可我们不能把生态的担子全压到牧民头上啊!”赵新全思忖:“解决生态的问题,首先要解决人的问题!”
问题的核心,就在于怎么能让牛羊在冬天不减重,而青海牧业生产面临的大问题,就是缺草!
大胆摸索,在海拔4000米种植人工草地
上世纪80年代中期,赵新全在海北站开始了探索。他买了70只羊,要试试能不能通过冬天补饲的方式,让牲畜得到相对充足的营养补给。
趁着夏天牛羊迁徙到夏季草场,赵新全在海北站周边的圈窝子里种植饲草,修筑暖棚。暖季放牧,冷季补饲,不仅让羊能够抵挡寒冷,还要让羊在冬天持续增重。除了草,赵新全还想方设法为羊提供更多营养,“海北属于农牧交错区,易获得油菜秸秆等补充饲料,农牧耦合的想法,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赵新全天天扒在圈窝子边上看羊的长势,功夫不负有心人,冬天羊的体重不减反增,牧民见了连连惊叹。之后,暖牧冷饲模式逐渐在当地被推广开来,以前羔羊出栏至少要3年,有了这个技术,羔羊当年即可出栏。周转快,卖价高,上世纪80年代末,畜牧业一度成为海北藏族自治州的亮点。
“生态上合理,经济上可行,牧民可接受。”小试牛刀后,赵新全开始进一步探索如何在高原种好牧草。赵新全坚持,“高原家畜就应该吃好牧草,不要吃精料。吃草的羊纯天然,让咱牧民能卖上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