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炎热的夏天充满了动画的记忆，有喜悦的，也有悲伤的。被漫迷称为“京阿尼”的京都动画总部被一把火烧去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和珍贵的原稿。而在国内《哪吒之魔童降世》复制了《大圣归来》的神迹，似乎暑期档总会有一部话题动画出现，惊爆眼球。在上海美影厂，有这么一群人也在默默地执笔描绘，试图去创造又一段回忆。原画师金东雷和团队正在埋头钻研水墨动画《斑羚飞渡》，耗费两年拿出了5分钟的一部概念短片。这部电影还远未到和观众见面的时候，但对金东雷们来说，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去抓住水墨动画里的那个“魂”，让水墨动画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里来。　　

　　曾面临转型痛苦

　　“放下”画笔再出发

　　金东雷去年拿到了上海市五一劳动奖章，这对他个人和美影厂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誉。金东雷对此异常低调，他说，这个奖是属于集体的，对他来说，动画制作绝对不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的领域，尤其是在动画技术飞速突进的当下。

　　作为原画师，金东雷的工作有点承上启下，要把剧本的内容具象化，然后交给导演来决定之后的分镜运用等工作。从事动画制作近30年，金东雷深知技术的进步对行业的革命性颠覆。

　　大概十多年前，金东雷经历过一次痛苦的转型，从纸张到电子画板，他告诉记者：“那段日子，我很难熬，放下最熟悉的画笔和纸，全天面对电脑屏幕，我有时候会一愣愣一天。”好在扎实的绘画功底和好学的个性让他慢慢适应，“当时我们使用的专业软件ToonBoom非常小众，界面都是英语的，但我们把它啃下来了。”这也为金东雷以后制作《斑羚飞渡》打下了坚持的基础。　

　　两年钻研五分钟短片

　　这只是水墨动画的一小步

　　两年前，美影厂对外发布了一支短片，水墨动画《斑羚飞渡》的出现一下子点爆了观众，有着60多年历史的动画大厂的标杆动画——水墨，有了新的原创作品。要知道，在60多年历史里，美影厂一共才制作了4部水墨动画，1987年的《山水情》之后，水墨动画就像消失一般，渐渐淡出人们记忆。

　　金东雷说，当时放出的那短短5分钟的概念短片已经耗费了整个团队2年的时间。《斑羚飞渡》源自沈石溪创作的小说，虚构描写了一群被逼至绝境的斑羚，为了赢得种群的生存机会，用牺牲一半挽救另一半的方法摆脱困境的壮举。这个题材的确非常适合通过水墨动画来表现，但水墨动画的制作难度远非普通人可以想象，那5分钟的短片对于《斑羚飞渡》来说只是踏出的一小步。　

　　从小屏幕到大银幕

　　需要克服太多难题

　　2015年，《小蝌蚪找妈妈》的导演马克宣去世，社交媒体一片惊呼：他带走了水墨动画。其实这是对于动画行业和美影厂的一种陌生而产生的误解。除了马克宣，当时担任摄影的段孝萱带领美影的年轻人一直在钻研水墨+3D的课题，且颇有成效。

　　但不可否认的是，水墨动画要成为一部90分钟的院线电影，有着先天的短板。“从手机的小屏幕到电影院的大银幕，这其中就要克服水墨在视觉上带来的那种先天的散，观众很难集中90分钟，去看那些短短几秒的写意效果，我们必须有所创新和改变。”

　　金东雷举例说，“我们经常会看到日本动漫里那种极具视觉冲击的仰视构图，但在水墨动画中，这样的构图太难实现。水墨动画的铺陈有点类似《清明上河图》，是缓缓展开的，透视是基本不变的。”所以，美影厂一直研究的水墨+3D的呈现有了用武之地，那部概念短片已经有所展现了。但在金东雷看来，角色的动作在3D的情况下，需要考虑更多流畅性的问题，现阶段他们不断在试错，非常耗时，他直言，恐怕要到2021年，这部电影才能和大家见面。　　

　　水墨的“魂”最难抓

　　创作要交给时间和内心

　　此外，金东雷表示，创造水墨动画和绘画很类似，需要有一个画家的思维，“你的笔触应该怎么下，墨在纸上化开，从浓到淡，短短几笔就勾勒出一只小鸟或是一朵花。”在其看来，很多时候，创作需要有一种艺术家的钻研心态，把自己关起来，静心地创作。

　　金东雷最佩服的就是美影厂的老前辈们用云淡风轻的镜头语言把一个角色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观众面前。“就像《天书奇谭》里那三只个性不一的狐狸精，现在来看在表现力上依然处于巅峰状态，后人真的很难去超越。”

　　他还说，日本动漫这些年在国内如此火爆，并非简单的市场化运作的成功，而是那些角色真正有了“魂”，长到了观众的心里，“好比我一说《灌篮高手》，你马上会从脑子里跳出樱木花道和流川枫的形象，这些角色都过去了近30年，为什么还是那么有活力和观众呢？这真的需要我们去好好思考。”

　　金东雷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斑羚飞渡》在创作中的那种难度已经从技术层面跨越到了艺术层面，解决了艺术上的根本问题，一部动画才会被记住，留存在一代人的回忆中。　

　　《哪吒》给人启发

　　好角色赐予观众共情感

　　这个暑期档，《哪吒之魔童降世》成为话题十足的一部国漫，票房也突破10亿元，仍旧高歌猛进。美影厂在内的很多人，包括金东雷都去看了。他很感慨，这部电影在技术上已经基本接近迪士尼、皮克斯等世界顶级的团队，“可能只是在一些人物的细节上还有些粗糙，但总体的制作水平已经是业内最顶尖。”

　　此外，这部电影也带给金东雷很大的启发，从人物关系上，哪吒原本是三兄弟的设定，但在影片里哪吒成了独苗，变得任性，玩世不恭，形象也是异常颠覆，这反而成为电影的一个亮点。“这招实在是高，我可以肯定的是，这部电影的主力观众群体是80后和90后，同样是独生子女一代，同样有着玩世不恭的一面，这个形成强烈反差的角色一定是可以引起共鸣的。一旦观众认可了，被打动了，那动画电影就成功一大半了。”

　　金东雷说，如此角色的塑造方法，也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对他自己和美影厂其他团队都会有所帮助。

　　金东雷

　　原画师金东雷从业近30年，入职美影厂工作后，参与创作的原创动画代表作品有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西柏坡》《少年岳飞》，水墨艺术短片《伙伴》《斑羚飞渡》《青花悟语》等，一些作品在国际、国内均获得奖项。

　　工作中，他探索出一套集传统手绘工艺中“设计稿”“原画”“动画”“上色”“后期和成”于一体的无纸化制作流程，大大减少了制作步骤，提高了生产效率，为将水墨动画工艺向彩墨动画工艺发展做出了贡献。（记者 庄从周）